青都记 清平乐——好吧我承认君逸就是野尘这事,无论真假都让我脑洞大开,来呀快活呀

刺驾,有史以来都是震动朝堂的大事,此次虽然被刺的是羽皇,但官称并未提及羽皇,对外还是宣称刺驾的,因此太尉提调七百禁卫,星月赶赴,三日就到了边地。

但就连他,也不知道风天逸就在几进之外的院子里,不过却另有居心:“臣有听闻,南羽都内乱,羽皇流落边地,皇上恰恰也在,这个机会……”

白庭君不待他说完,忽然悠悠开口,看似有意无意:“周天子有九鼎,楚王问之,其意不在周王之鼎,而在天下。太尉此问,可是要效法楚王?”

太尉闻之大惊,此言当可谓诛心,然白庭君转而立目,君威雷霆忽如狂澜:“殿前陛下行奸使诈,借问羽皇下落,颠覆羽族朝廷,太尉和羽族钦贵,过从甚密,其志不小啊~是从谁那儿听闻?”一番话来,质问不臣,就是主少国疑的儿皇帝,也是滔天的大罪,何况白庭君这样雷霆手段的雄主。

太尉只能老老实实,丢卒保车:“是……雪阴山。”

雪阴山并不是雪氏一族,而是雪氏尽灭之后,入赘雪氏,接手雪家的小贵族,就连阴山二字,都是因着阴山以东为蛮族所占,风天逸心心念念不忘失地,后来改的名,媚主的功夫可谓到家了,后来雪氏灭族,需要一个大世家之外的小贵族来继承雪氏族姓,他也借此一步登天,本该只能依靠风天逸,做他的禁腋腹心,却不料竟卖主求荣,做了三姓家奴。

风天逸这人对身边的心腹,还是有些少年意气的,居然会收容这样人,虽说小人如油才能办事,但他这人一向可不是这样。

变了的也不止是他。

羽皇没死的消息,一旦传回羽族,雪阴山左右是个死,他与他身后的势力必然孤注一掷,风刃监国,面对的也将是雷霆巨变。

白庭君最终决断,却只是看破不说破,任由局势,其实就是存心放任羽族内乱。

但风天逸的行踪已经不是秘密,还蜗居在这县府之地就没必要了,好在行宫也不远,一天车程就到,虽然他病中不宜挪动,但总好过再有不测,自然还是要搬的。

原本已经见好,这一反复,反倒不好,好在残冬已尽,肺上的毛病,开了春,郎中总算松了一口气,万物复苏,终于是见天了。

次日早起,风天逸脚刚沾地,眼前一片昏黑,如在云端,如不是有人扶着,就要瘫倒了,月云奇雨瞳木都比他小个一岁半岁,是从小跟着他胡天胡地的,别说君臣之别,就是单单小时他调皮捣蛋的功夫,也敬得神人一般,烈火烹油,鲜花着锦的,许是怕他不适,扶着都不敢沾手的样子,白庭君前轿看着不耐烦,什么时候是头,索性回来拦腰抱起,送到轿中。

众人一愣连忙跟上,但风天逸此时神智犹在,就不可能像之前那么驯顺了,缓过一口气就推他,白庭君差点脱手,赶紧抱紧了低声道:“摔了你了!”

说是斥责,也不对,更像一声嗔怪。

风天逸马上就僵了,仿佛这一句话,隐隐绰绰揭开了最让他难堪的,不能示人的秘密。

彼时,他们的秘密。

白庭君心尖纤纤,为这隐秘的满足和痛惜一颤,痛惜的就像痛悔。

南羽都兵变。

不说风天逸他们客居,就连白庭君事先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,但这确是白庭君乐于所见的鹬蚌相争。

白庭君进得院前,抬头望倚在窗前远眺的风天逸,只见他意兴阑珊,眉目间经遇了霜雪一般,怕是没心思会客的,但白庭君送进去的见面礼还是让他看过来一眼,然后点头见了。

那是一封借兵平叛的诏书,不是出兵,是借兵。

风天逸当然知道他的用意,羽族内乱自然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,但乱而不覆,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,一旦风氏江山倾覆,无论羽人贵族的哪个家族当政,都不会比风氏能更崇文止兵,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双方都是不愿再兴刀兵的,然而新帝登基就不一定了。

白庭君此时如此示好,既是施恩,也是多年以来头一遭对风天逸示弱,已属难得。

然而见是见了,无非是顺天应民、鸣仁秉义的场面话,白庭君应了,有一搭没一搭的,仿佛若有一丝怅然若失,盘桓片刻也就走了。

风天逸住的园子,题着随园,房舍不多,但占地不小,大片的园林水榭,许是行宫最好的偏园了。

不知何时,空中飘起了霏霏春雨,雨丝飘在脸上,落在衣上,带来些凉意,平日开始喧闹的虫鸣显得安静许多。

院中青砖湿漉漉的,满庭花树笼在烟雨中,不时有晶莹的水珠从粉润花瓣上滚落,跌在青苔上不见痕迹。

白庭君来时,未使通报,独自站在廊下看了一会,听房中悄无声息,想是风天逸在午睡,不想打扰,放轻脚步转到书房,万没想到房中有人。

风天逸背着身子,倚在窗边的玫瑰榻枕褥上读书,,一头长发披散着,一袭长衫也披散着,湖蓝缎子面闪闪有光,长长地曳下来,边角垂在地上。

白庭君静静看着,一种微妙心情使他一时不想打破眼前平静,提口真气,脚下无声。

一直站到他昏昏睡去。

阳光透过窗外紫藤翠羽般的叶片,洒在他头脸肩上,光影变幻中,其人如玉。

旁边书案案头,熏炉燃着沉香,散出缕缕轻烟,边上放着已凉的半碗残茶,因着这些日子延医问药,他日常起卧的地方,仿佛都有了药石草木的馨香。

他虽在病中,亦不失器宇轩昂,天庭饱满,山根丰隆,但又眉目燕婉,脸色苍白,带出三分病弱,使人怜惜,不知是不是披衣散发,使他有许平时没有的、惊人的柔顺。

白庭君盯着盯着,脑中忽然冒出香风流美人的残句来。

慢慢走近窗边,暖风吹过,一阵带着体温的药香拂过他的鼻端,沁入心底,心里一种异样的情愫倏然涌起,白庭君连忙退了开,心中便如千万面战鼓擂动,一时间只是牢牢攥住了双拳,说不出是怅然还是欢喜。

突见风天逸长睫颤了颤,似要睁开!

他的心狂跳,莫名微微发抖。

然而,那双眼终究没有睁开。

伶仃领了两车三驾五匹马的马队,一行一到随园,顾不上吃喝理洗,见过白庭君出来,派了随行去安置人员器物,她自己喝了两口茶,一边吩咐总管召集下人,并风天逸带来的随从,一边听他说这些日子以来,风天逸的医嘱、饮食、起卧,听罢看日头已高,就先紧着眼前的午饭吩咐:“饭不用多,用我带的碧粳米闷上一盅就行,让厨子煮软一点,北方的饭太硬了。荤菜就不用了,肉弄得不好有腥膻气,那还不如今天先备好,明天再做。

山货珍味用我带来的,做个冬菰烧冬笋,先炖只两个月的小鸡,老母鸡味足但容易腻烦,怕败他食欲,里面放入火腿、榛蘑、香簟桔梗,一律切丝,加雪参枸杞,武火炖一刻钟,文火炖一刻钟,后入整朵的丸大鲜冬菰再炖一刻钟,不要干的,太香了他不喜欢,捞出冬菰待用;冬笋要取将大未老的十月笋,手撕劈柴条,依法干烧,至闷烧时加入冬菰并一勺鸡汤,一并卤汁,切记油烧笋后油要沥干,再以细粉去皮坯吸净,锅底残油才刚好,不然就腻了。

还有粥,我看前两日怎么还有红曲米,他重伤未愈,又有郁火,怎么敢用这样破血的东西,往后郎中要过目食单,你也别怕,只吃过一回,吃的不多,倒没大碍,往后要用胭脂米,虽然都是红米,但效用大相径庭,我已带来了,不过不多,吩咐厨下可着吃的做。

胃口不好嘛,就换些清口的素菜,那个枸杞芽,清香开胃,这个季节难淘换,让花房种上几株,炉火旺盛,水肥合度,我来时听说几里外有温泉,开春了,还是能发出芽来的。蒿子秆也行,不必荤做,拿鸡汤一焯,清炒即可。果子让玛瑙去采办,一贯带来的,她知道。”

伶仃闺名原是若蘅,乳名香香,取蘅芷清芬之意,去朝下野、背井离乡之后,她自言蘅芜无凭落伶仃,改了这个名字,风天逸当初听闻时,也只是缄默不语。

打开拿在手里一个纸包,一层印花羊皮纸,一层蜡白油纸,最末隔着一层米纸,露出里面错落洁白的东西来,是洁粉梅片雪花糖,捧到据案倚床、凭窗远眺的风天逸面前。

他一见糖,虽则欣喜,但也纳罕是谁这样造次,没个止步扬声的规矩,转睛一瞧竟是伶仃,一惊,坐直起来。

但转念一想就也知道,定是白庭君做的好事,这是告诉自己,他知道了。

伶仃虽已出阁,但在娘家兄长,又是经年未见的风天逸面前,眉目间还跳动着小女儿情状,看他捏了一片糖噙在嘴里,一笑,放下糖,帮他把放在案边的书合起来,与案上另一本书合在一起爽了爽,放在砚旁,拿起扔在一边的笔,见毫尖上的墨都结了微微的冰屑,便先放在笔搭上,给早已熄灭的炭炉里加了火,罩上铺绣翡翠的薰笼,移到桌案跟前来,想想又往金猊香炉里添了两块梅花饼。

果然长大了,又嫁了人,比小时在家周到多了,会疼人了。

风天逸教养有礼,伶仃与他虽为兄妹,但男女有别,又是他们天家女儿,不是房中侍婢,这样去鞋披衣,仍是不妥,遂趿鞋起身,身上披盖着的文衫就落下肩头来。

伶仃手脚麻利,连忙上前扶住滑落的袍服,抬手又给他披回肩上,许是站得进了,忽然一笑:“你好像更高了,太子哥哥。”

风天逸忽如一刻觉得好像他们还小,还是他们一群男孩子不带她玩,还会揪她辫子的年纪,拍拍她头顶,柔润顺滑,早不是小时候毛苏苏的样子,随即走回桁架前。

他没叫人伺候更衣,伶仃就也站在旁边,随手给他整整衣袂,递个带勾什么的,只是看他系腰带时,依稀可见衣里包扎的痕迹,忍不住叹了口气:“这些日子了还不好……”

这也是不愿让女眷来的缘故,怕她害怕,风天逸低头轻声说了一句:“还说见见你婆家人,相相女婿,也见不成了。”

伶仃让他哄得一笑,穿戴初毕,与他顺着肩膀领口一路理平,呢喃道:“相什么呀……”

风天逸看她屈身时,脑后的发式,忽然叹了一句:“还特意梳回长头发。”

伶仃这回,许是为着来时方便,许是想着原样回家,解开了新妇的盘发,又梳回姑娘时的大辫子,但风天逸又怎会仅只是话面上的意思,他的意思,是物是人非。

伶仃原本要照料他卧病这段时间,风天逸不肯,说来看了就行了,早早赶了她回去。

然而比平叛的消息来得更快的,是风刃雷霆手段平灭氏族的消息,连氏首当其冲,牵连甚广,就连月氏这样的家族都请罪自谪,月云奇回去送信,直接就被带走避祸了。

雨瞳木报完消息,也只垂首侍立在一边。

白庭君这个时候上门,一见他脸色不好,本不欲多说,以免争执,却不想他一进门就沉下脸,劈头盖脸扔过来的狂怒:“你让香香来干什么!好能多握着我一个把柄吗?”

哪怕原本心说的是,在外病着,总该有个女眷照料,可当头就来这一顿迁怒,白庭君甩下句自然,就走了,行至东窗隔窗瞟进去,见他定定坐着,气得脸色发青,遂心中一软。

其实知道是迁怒,白庭君本不至于针锋相对地惹他发脾气,可他们之间,总也不能与易茯苓那样温情袅袅,似乎总也好话不能好说,

本想和解说带你借北道回去啊,却刚哎的出了个声,就被他挥袖撞上东窗,好大旁当一声,差点撞鼻子上,白庭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,还是走了。

夜深了。

“小胖,”

雨瞳木听风天逸这样叫他,其实已经想不起来他有多久没这么叫过自己了,看向风天逸的时候,忽然觉得他们又回到了小时候,风天逸还是那个瘦小白嫩的孩子,把他们都赶出去,自己缩在巨大的寝殿里哭:

“放你外官,你也去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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