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all/阿隼,霍震霄X安宁】光天化日 下

刚发现没复制全,原来不过的缘由在这里😂


平时他也都不说话,但此时此刻的沉默,好像让黎隼分外不能忍受,翻身上去,几乎是手脚并用的抱住他。

最后还是做了,黎隼当然很需要体温和怀抱的抚慰,不过却少有的,进入之前一直在他耳边喃喃“安宁我难受,抱抱我好不好”“就一次,就一次”“疼不疼,我轻点好吗”,好像他拒绝就真的不会做了,不过也不会有一个确知的结论,因为他根本就不会拒绝,就像小时候哭,没人哄的孩子,渐渐就不会哭了一样。

这里没有暖气,事后怕他着凉,黎隼干了恐怕一辈子都没干过的活,自己换了汗湿的被褥,然后趁着洗完澡的热乎气裹在被子里,笼着他冰凉的手脚给他取暖。


翌日晨,黎隼被击毙在距离公海不到一海里的快艇上,溅了何安宁一脸细密的血雾。

何安宁闭上眼睛等着下一颗子弹飞来时,却等来了两双坚实得好像机械一样的手臂,一人架着一边儿,直接就把他从船舱里拔出来了,天旋地转地被撂倒在另一艘快艇里,然后就是一只温暖的手掌捂在自己嘴上。

定了定神,何安宁有限的视野里,只能看见艇里有四个人,一个穿着不知是海军还是海警的防寒服,他更不懂看肩章,不知道那是海军的上校军衔,笔直的站在前排,对着船舱外敬了个自然而标准的军礼,快艇就拐弯开走了。

另外三个特警打扮,从头到脚,捂得严严实实,眼睛都遮在防风镜后面,两个荷枪实弹的握着枪站在军官身边,另一个却单膝跪在面前,摘了一只手套捂在自己嘴上,是怕带着手套,不小心捂死?

何安宁还在发呆,那个特J带着面罩,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“你体温太低了”,索性连另一只手套也脱了,两只手捧着他脸,摸摸他手,还往冲锋衣的衣领里摸了摸,好在里面的衣服没湿,只是衣服外面,露着的双手,脖子往上,包括头发,都让翻飞的水雾和潮湿的海风弄得湿冷。

他被扶着坐起来,不要躺在冰冷的甲板上,那人就一屁股坐在面前开始摘头盔,给他罩在头上,手套戴上,然后脱防寒服,战术背心,一层一层给他套在身上,把他压得都动作不灵了,明明一脱一穿,海风一溜,压根儿也不可能残留什么体温,却几乎立刻就带来了温暖。

直到他接过前座又递回来一件防寒服,要给他裹在明显不符合海军防寒标准的裤子上,何安宁才反应过来,连忙推拒:“你们不冷吗?”

前排递来防寒服的特警,声音洪亮,底气十足的回头笑噱了一声:“我们冷也不能让你冻死啊~”

“子弟兵嘛!”面前的特J脱得只剩一件好像那种普通的J察制服棉衣,看着都冷,还在笑笑的打趣,最后摘了面罩,在他鼻子上轻轻拧了一下,笑声容容:“鼻子都红了。”

亲昵的就像哄个哭鼻子的小姑娘,然而面罩后面的脸却让何安宁刹那冻结,

是那个,霍震霄!他是警察!?

“我不是警察。”霍震霄似乎从他脸上看出了没说出口的问题,直接凑过来轻声回答他,然后没再缩回去,就不知从哪个口袋里,居然掏出来一条雪白的手绢,手指轻抬着他下巴,轻柔但是稳定的从他脑门儿上慢慢擦下来。

这种天气在海上光着手,立马就得给冻成冰,但何安宁冻的时间长了,反而觉得他手上还有一丝丝的热气,擦完捧着歪了的头盔一卸,面罩给他套好,又重新戴上,调整了帽带给他扣好,然后收回手去,凑在嘴边儿呵了一口热气。

那是谁?为什么要救我?何安宁也知道,黎隼犯得,绝对不是一般的小事,也许就是天条,自己跟他在一起十有八九说不清楚,何况不管说不说得清楚,这种事情里的升斗小民,也只有听天由命的份儿。

这个霍震霄,如果不是警察,也许就是一方神圣,那他是为了什么?

一会儿功夫,霍震霄的鼻子也都冻红了,索性把手插在他防寒服的衣袋里,做了个小鸟依人的动作,贴在他身上,何安宁下意识要躲,听见他鼻音嗡鸣地一声“挡挡风”,就不忍心动了。


第一次见过他,何安宁就觉得,这个看似文秀的二世祖跟他们那些胡天胡地的人不一样,太斯文了,喜怒不形于色,反而让人看不透,黎隼他们绝不是头脑简单的傻儿子,在各自的领域里都算精英,但也比不上他那种说不出哪儿透出来的城府。

但这一次,他言谈举止里透露出来的,又都像是他说的子弟兵那样,阳光般温暖的无微不至,就像普普通通20郎当的小兵哥,晒的黢黑,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,好像阳光底下的小毯子,热呼呼的,都有尘土味,盖在哪儿都能温暖一片。

他还有虎牙。

何安宁不知道的是,他感觉到的都不是错觉,城府和温暖,都是源于他没有看到的东西,城府源于统治阶级文人的那股子阴狠,三代从未远离权力中心的家学,温暖是因为,对着值得的人。

他面貌文秀,笑容亲切,笑起来比何安宁这样冷若冰霜的好看都可人,比起黎隼他们,最有力也是最可怕的地方,是对人心的掌控。

“我知道你怕我,”几乎是依偎在他颈边,霍震霄说话时呼出的热气都能打在他领子里,口气温柔的像说着床边故事的父母,却又娇纵的像是小狗小猫小孩子,往人怀里钻:“但是别怕。”

何安宁几乎已经忘记不怕什么样了,被裹得只露着一双眼睛,眨巴眨巴,想起刚才看到从船尾飞出去的一角白影,就是那条用过的白手绢儿,一眨眼就不知飞到哪儿去,无影无踪了。

他都死了,还怕什么呢?

人在成长的过程中,总被要求理性战胜感觉,因为那是更可靠的,然而当面对远超出可知范围的东西时,感觉其实是大脑超时代的进化,心说害怕,脑子说不用,那就相信心的吧。

一种可能蛰伏在远远未知的黑暗里的,也许就是他怕的缘故,那就是他自己才是这场崩塌的罪魁祸首,如同古往今来,所有美色祸国的最终去向,都是被胜利者收获。

如果他清楚的知道这个缘故,恐怕再多的温暖都掩盖不了绝望的冰冷,如果有什么比一个恶魔更可怕,那就是还有个貌似天使的鬼,站在后面等着,他自己心甘情愿的走过去。

但是他不知道,而且永远都证明不了这个可能的真伪,所以就像不存在一样。

他说别怕呀!


3.

上了舰艇,不是什么邮轮游艇,船员也就十来个人的小型舰艇,霍震霄说找个暖和的地方,怕时间长了他低体温症,穿着海军迷彩的年轻军官,居然就把他们领到了机房旁边的宽阔过道上,倒是很暖和,也很吵,基本不会有人到这儿来,就是路过,离开他们几步远,也完全听不清在说什么,坐在一块儿反而能放心说话。

“也别等你一样一样问了,我都说了吧。”两人并肩坐着,连手套还戴着的手里,各自拿着一个装满热水的搪瓷缸,霍震霄慢慢开口说了一句话,忽然歪头打量了他一眼:“你好像很少说话,总在害怕?他怎么威胁你的?伤害你女朋友?”

何安宁垂着眼帘,好像是眼观鼻鼻观心,没动没说话,沉静的好像一泓秋水。

“真是下三滥!”霍震霄却得到了印证,哼一声,接着说:“我去查过了,你前年就跟了他,显然不是自愿的, 第一次见面就给他头破血流的开了瓢。”

说着他好像暖和过一点儿来了,站起来卸了沉得要压死人的军大衣,搁在旁边的储物柜上,回来坐下的时候,伸手在他肩头拍了拍,就像学生时期球场上的鼓励:“不挺生猛的吗,整天吓的跟小可怜儿似的,都没事儿了,打起精神来!”

说罢坐下,举起缸子来吹吹热气,烫的呼噜呼噜的喝热水,何安宁却只能干看着,他是猫舌头,最怕烫了,再冷再羡慕也不敢喝。

霍震霄扭头看了他一眼,没不着四六的催他喝水,一眼就看出来“你怕烫啊?”,见他点头,多多多多的跑出去,片刻又多多多多地跑回来,手里拿了个保温杯,喃喃说着“这个应该不烫了”拧开杯盖,递他手里,接过他手里的缸子去,冲他努了努嘴,示意快喝。

香浓的热气带着温度扑面而来,是可可,小孩子喜欢的甜蜜的味道,喝一口,就像能甜跑了所有的苦涩。

霍震霄又喝口热水,满足地坐下来,等了一会儿,似乎略带犹豫地开口:“你上次……那回出事儿,就是因为见了她吧。”

他感觉到了,一提她他就浑身一紧,但给了他几秒钟缓冲,还是坚持说下去了。

何安宁在他们这些人面前,从来都是软弱顺从的,哪怕不情愿不乐意,最终还是会屈服,面对强大悍然的能主宰他命运的力量,他不得不屈服,但又总保持着内心的高贵和孤单,优柔的坚持着灵魂的独立,不肯让唯一能自主的心同流合污。

但是此时此刻,面对他觉得比黎隼还可怕的霍震霄,却抬起头来直面与他,不管多害怕,还是挺起胸膛,直撄其锋——这是他最后的底线,兔子急了还咬人呢,谁都不能碰触。

霍震霄好像是第一次看到,他精光四射的直视过来的眼睛,比起那时候柔弱冰冷的小美人儿,更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眼底,黝黑清澈的好像上好的徽墨。

真是好!

“顾嘉一回来的第二天,你就开车从山上冲下去了,还能是为了别人吗?”看出他眼里你怎么知道的疑问,霍震霄解释了一下,然后看着他眼睛慢慢凑近,接着转而说了一句,他这个身份怎么都不该说的,交浅言深,没分寸的话:“你死了,她会不会后悔?”

但却真诚恳切的要命,好像完全不懂这些分寸,又像懂是懂得,但还是不顾分寸,不管他高不高兴,就是要说,动人的好像义无反顾。

然后他收获的,是大大超出意料的,眼角都搐了一下的动容,晶亮的眼睛霎时间起了一层迷雾,出乎意料的让霍震霄都怀疑,那是不是真的是眼泪——然而,哪怕他很快就顺着眼睛转回头去,面对面的却又看的那么清楚,迷蒙的水雾刹那汇聚成大滴的眼泪,一低头就顺着清透的脸蛋滚落下来,还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,淌到下巴上眼泪滴答,也不抬手擦一下,好像这样人家就看不见了似的。

霍震霄还得装看不见,对着雨打梨花,一眼一眼偷偷的看,装着只是在喝热水。

人人心里都有碰不得的地方,踩到会疼,舔到会暖,何况像他这样遍体鳞伤,经年压抑,平时看着金戈铁马都撬不开的心,却是简简单单一个词就能融化了的。

“我把你的事告诉她了,她疼死了,后悔死了,居然说了那些让你活不下去的话,可她恨的不是你,是伤害你的人,却不知道该恨谁,你又要保护她,不敢让她知道该恨谁,甚至不让她知道你受了多大委屈,多少伤,宁愿让她以为只是堕落,是吗?”霍震霄说的很慢,很轻柔,几乎每说一句都有停顿,让他慢慢的听,慢慢的想,瞅着下巴上掉下来的泪珠儿,滴答滴答的滴进热可可里,几乎错觉在说什么催人泪下的故事,却坚定的一直说下去:“这些话你说不出来,就得有人替你说,不然怎么收场?回去见见她吧,她都快急死了。”

大包大揽的,好像都是他该干的似的。

何安宁只觉得喉咙里哽着一块烧的滚烫的石头,烫的就像吞下一块冰去也会立刻就化作蒸汽,泪珠儿顺着下巴啪嗒啪嗒的掉,但还只是哽咽道我不见她。

这种心态,也能想见。

霍震霄在他膝盖上拍了拍,说那就不见,重新开始吧。

何安宁自己不觉得,但其实从一开始,他们之间的相处,就一直是按着霍震霄画的道儿,按部就班的走下来,重启他在黎隼那儿,一直以来几乎已经失去了的、各个方面的与人交流,引他说话,督促他发声,只要他说,绝不对他横加干预,不加褒贬,自由意志得到充分的尊重,无论他要做什么。

然后又像把改了这些年的使浑耍横撒泼打滚都拿出来了一样,小时候都没这么贱手贱爪,张嘴就找揍,一见他喝水就上来托杯底,一走后边没事儿就踩他鞋玩,一洗手就想甩他一脸水珠,洗车就更甭说了,最可怜的是洗盘子,尸横遍野,死无全尸啊,吃东西专挑他要夹的那块抢,变着法的也得给他把要拿的东西挪到够不着的地方去,跟他出去写生的主要工作就是捣乱,看见他画画就手痒想捞把水彩往上呼,真用漆泼画的时候对墙又没兴趣了专往人身上撩,把个艺术创作弄成泼水节,纵使何安宁性子再软家教再好也忍无可忍,直接把装漆的架子推倒砸他,看他可怜兮兮,又坐在花洒底下给他用松节油擦。

这种充满纵容的胡作非为,哪怕是人际关系最为宽松融洽的家人中间,也是家庭教育不被推崇的,但对他这种比较特殊的创伤后应激障碍,在疗效上也许没有足够的好处,专业人士看来还是有众多的表现症状,却能改善了霍震霄在他身上最看不得的忍耐。

忍成习惯的忍耐。

霍震霄看上去不像黎隼那样,身伟声震,双目囧囧,生就一副伟男子的英雄像,但其实骨子里特权阶级的根底一点都不少,自恃我的人,连我都不用忍,忍的着别人吗。

至于心,只要人摩挲顺了,那都是自然而然,水到渠成的,霍震霄长得好,会疼人,既富且贵,不动声色的拿捏人心十拿九稳,也不是什么执念深重欺男霸女的人,行就行,不行拉倒,从来也没为这些事儿费过多大心机,但也恰恰就说明了他根本不缺这个,手到擒来。

何安宁毕竟还年轻,多大的伤害,只要活下来总会慢慢恢复,不管有没有知觉,当然也是因为霍震霄本身就不那么有攻击性的存在感,对他长久用心的陪伴习惯得很,从一开始就对他不怎么介意,把他当件家具那么不以为意。

从他休学的大三重新开始念起,烦恼欢乐就像所有的大学生一样,不是临近死线赶稿,就是在义无反顾奔往死线的路上,出去采风,抛开作业不管,采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回来,主要还是因为他们美院的科目太像玩了,除了他专业的绘画,什么制陶、雕塑、做漆、蜡染、石版画、卡通等等等等,连霍震霄都觉得好玩,后来才知道都是他跟着别系选修自己学着玩的,霎时间霍震霄真有点后悔小时候糊墙怎么没坚持下来,学这个多有意思啊。

不过当知道他连九大行星都记不全的时候,就有点犹豫了,他为找灵感过得晨昏颠倒的时候,大白天抱着画板困得磕头打盹,窝在被堆里跟头打滚的,睡得肿头胖脸的不肯起,起了也能一直闭着眼刷牙洗脸一直走到餐桌前,喝牛奶沾一圈白胡子,吃个饭都怕吃到鼻孔里去,霍震霄看来却形容可爱得要命,真真是爱屋及乌,看他挖鼻孔恐怕都会觉得好看。

看着他在自己手里,枯木逢春,抽枝,发芽,漫天盛放,透到心里的冷,都给捂热了,那一种成就感,绝不是寻常能比的。

 

4.

然而比起色衰爱弛,甚至色未衰爱已驰的旧人,这种甜蜜的似乎毫无所求的追求,就太扎眼了,尤其是总也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的前任,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。

虞琴就是这个前任,不是睡一次或者睡几次的那种,虽然也没打算结婚,但是少有的霍震霄家里知道并且默许的,家也是红色圈,虽然已经远离权力中心,甚至没落了,而且家庭情况复杂,是那种身份尴尬的非婚生子女,但没落贵族也是贵族,她那脾气也是。

霍震霄进门的时候,她刚点上叶子,那味儿,他都觉得有点上头,但也没管她,反倒是她吸了一大口来劲了,歪在沙发上问他:“你抢了黎隼的人?”

“不算抢吧,他死了。”霍震霄是她三请四请叫来的,满不在乎的坐那儿。

“你弄得?”虞琴哼了一声。

霍震霄撇撇嘴:“算是吧。”

“还是学生?”虞琴坐起来,指尖掐着烧着的叶子烟凑过来。

“大学生,能谈恋爱了。”霍震霄笑笑。

“哎呦还谈恋爱,说这么纯洁。”虞琴嗤笑一声。

霍震霄笑得意味已经有点较劲了:“是挺纯洁的啊。”

“都二手了,还纯洁。”虞琴重重哼了一声。

“要这么说,跟我分了你可都是三手了。”霍震霄面上笑着,眼神可是冷厉的,刮了她一眼,甚至话外有音地扎了她一句:“人家可是钱买不来的。”

虞琴家可供不起她现在的豪奢,花着他的钱,让人说是买来的原本无可厚非,但她还是恼羞成怒了:“买不着她怎么跟了黎隼哒?真买不着的,能跟你?”

她长得好,性子辣,对霍震霄也是死心塌地的,跟他说话向来没遮没拦,当初也是呵呵一笑就当情趣了的呛人,现在可是让霍震霄直接一句左右逢源就呛了回去:“你不就跟了我吗?”

噎得她直接把烟屁股砸过来,气哼哼的受了气样,说出了底牌:“我倒不知道,怎么有哪个女人,能开着你的车把你撂道上。”

霍震霄一听,这是家里出了奸细了?但想想又不对,连男女都没弄清,估计是那回惹急了,被扔下车来,不知道让谁看见告诉她了,虞琴家虽然已经失势,但毕竟还是这个圈子里的,也有她的路子,又是当真的,让她知道了何安宁还真是个不安定因素。

但还是心里不悦,他看着瘦伶伶的,其实是个很大男子主义的人,没当过兵,也很认同军人的铁血,侵犯了他划定的领域安全,就是挑战,平时自认不跟女人一般见识,这会儿那股子混不吝的犯葛犯浑也冒出来了:“你说怎么?”

“还是不说了吧。”虞琴那意思就是要说怕老婆,虽然性子辣,但也有小时候在家身份尴尬的那种伤痕性的尖酸刻薄。

要搁以前,霍震霄也就包容了她,还捎带心疼心疼她小时候受的委屈,但爱驰则冷硬,无形中她就已经成了外人,爱情里面比犯浑耍横,不爱的、变心的才是赢的那个:“怎么不能说?说吧,窝在心里边多难受啊!”

“顾点面子吧。”虞琴其实心里已经有点儿虚了,但脸上不能露。

“用不着!这有什么呀!他发我脾气,是我故意惹他,我喜欢他,愿意哄着他!别的人不能干的,哎嗨就他能干,你也不行,怎么着吧。”霍震霄脸上越是带着笑模样,这话说出来,就越伤人:“你这不挺明白的吗?其实你早就明白了,何苦多这一问。”

虞琴跌坐在沙发上,一瘫,就是眼泪掉下来,眉尖若蹙,我见犹怜:“你多久没来找我了?腻了是吧?”

“你这不知道吗?”霍震霄脸上的表情就是不为所动,站起身来要走,只听耳后生风,歪头一躲,就见她手上戴着的手链儿戒指唔得一小堆,扔出去啪的一声,掉在大门前大理石的地面上。

“霍震霄,就你?再心肝儿你能宝贝几天哪?就是个天仙儿跟了你,不也就新鲜一阵子?你在她那儿变心的时候,她也照样就是今天的我!”她简直就是睚眦目裂的歇斯底里。

“走着瞧。”霍震霄不在意道,还见她嚷嚷着拿走拿走,把身上手边能扔的首饰手表车钥匙包打火机,一股脑的扔过来,都被霍震霄挪挪躲开了。

“这楼也是我送的吧?”霍震霄不在意一笑,那不在意甚至更让人凉透了心:“我送出去的东西,不兴往回要的,你爱干嘛干嘛。”

说罢转身,大步流星的离开了,只剩虞琴呼哧带喘的站在原地,泪流满面。


霍震霄开门的时候,手里还拿着刚从餐盒外面解下来的早点店的塑料袋。

门外是他在资料上见过的安宁妈妈

“呃,阿姨,他还没起呢。”接过安宁妈妈手里端着的纸箱,把人让进来,指指里边说:“我去叫他?”

“没起就算了。你坐,小霍。”安宁妈妈是成功的职业女性,美丽知性的脸上带着不动声色的意味深长,应该是40到50岁的年纪,但出人意表的年轻,脸盘和顾盼间的眼波流转,跟何安宁很像。

霍震霄一看就知道她想的是什么,想说我也是刚到,可人家没问,他无从说起啊。

“宁宁从小主意就大,凡事都是他自己做主,我也是心大,觉得男孩子放养比太娇惯了好,只要不出大事儿,不怎么太管他,独生子女小时候本来就孤单,我又老忙,他不依赖我,反倒觉得自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,我开始还觉得挺好,后来……”先铺垫了这些,安宁妈妈说到后面直接开门见山:“我很感激你为他做的事情,但是你图什么,我也知道,他要是愿意,我一句话都不多说,可是……”

可怜天下父母心,何况是经过这样的事情,于情于理霍震霄都理解,但现在提理解,其实会造成立场的对立,因为理解是外人的事,而他要让她听进去。

“就算知道您是他妈妈,我还是不大习惯叫阿姨,太年轻了。”霍震霄是北京人,但已经不是老北京的出口必称您,只是在她面前,未语先笑,分外乖巧,然而这么笨拙的讨好,其实是为了让有意冒犯变成不知者不罪:“我说句话,您别不爱听,您可能觉得他愿意就不管他,是疼他,天大的包容了,可您心里要是这么想,跟他就越走越远了。这世上的孩子没谁缺父母的包容,可也没谁打心眼儿里想要,想要的都是骄傲。”

这是大实话,也有点废话,两者往往等同,但又很大不同,现实的共同点就是真实而不该从外人口里说出来。

但安宁妈妈的社会属性决定了,她是受理性支配的人,而理性思考最大的特性就是不想当然,遵从规律,并且可以预见,那正是霍震霄的法则应对的对象,因为冒犯,理性让她想的第一件事,是明知冒犯却还要说的动机,想了半天也绕不出为了她儿子去,于是怎么冒犯,也都成了满意。

“您有没有想过,他不说确实是为了保护您,怕您害怕,更难于启齿,可要真的说了,你们之间,真的能有根本的不同吗?”

安宁妈妈的反应,是没做反应,恰恰说明了这个问题对她的触动,还有,她没出口的答案。

“当然,要是没陷在那种绝望里,他也不至于因为一句话就想不开,可到底不还是没说么。”

话是这么说,但霍震霄话里话外,表面上的语重心长,包裹的是质问命运一样,对他的痛惜,乃至命运的痛恨,无辜弱小的就像古时含冤的百姓,对苍天的指摘。

安宁妈妈也许会觉得作为母亲,她才是最为儿子着想,最无私的,虽然有一瞬间的动摇,但还是坚定的谨记着初衷——她不是社会科学工作者,不知道路西法效应,没有经历过能让天使变成魔鬼的特殊环境,但也知道特权会让好人都犯下罪行,儿子在还天真的年纪,面对太过强大的能量,她无力左右自由意志的选择,但要先看看,特权的拥有者至少是好人,是真心愿意抗拒人性的好人吗?

他们这一代,独生子女家庭,缺爱的情况比较少,往往都是不知道该怎么爱。

“至于这个,您放心,我从小家管得也严,虽然不听话,可还不下作,他不乐意我们就是朋友。”霍震霄当然也还知道这场谈话的中心,没说太多过犹不及,是保证她最担忧的,然后扬扬还挂在手指上的塑料袋儿问:“叫他起来吃饭吧?”

安宁妈妈不知什么心思,只是点点头,起身去餐桌边把袋子里的餐盒一样一样取出来,却猝不及防霍震霄就差没叉着腰,运足了气一嗓子就吼出来:

“何安宁,你妈来啦!”

吓得她一个手抖,汤匙掉在桌上了,霍震霄还好一副元气满满的喷薄向上状,一脸的“他在学校都这样”,看的她莞尔一笑。 

然后就是光着脚,跟鸭子似的,啪嗒啪嗒跑出来的脚步声,间杂中间不知道碰了什么洒了什么,哗啦哗啦乱七八糟的声音,就见何安宁睡得小脸儿肿成蒸饺似的,白T上还带着不知什么颜料的各色彩点,一脸懵懂没醒过神,看着他们俩站在餐桌前,不能算其乐融融,至少也是相安无事的准备早点,更莫名其妙了。

安宁妈妈露出个不自禁的喜爱笑容,给他布好餐具:“快去刷牙吃早点了。”

何安宁下意识的点点头,看那神游的样子,也许根本就没听清说什么,转而问霍震霄:“你怎么来了?”

“买早点啊,不你说要吃生煎哒。”霍震霄应了一句,反应过来撇嘴道:“你刚才接电话没醒吧。”

何安宁不明意义的嗯哼了两声,作朕知道了状:“那你走吧。”

霍震霄以为他要说那吃吧,下意识要点头,谁知道来了这么一句,点了一半的头又扬起来,嘴不知道要服从脑子的哪一条指令了:“嗯…呃…啊,啊?(⊙o⊙)”

然而已经在被他往外推着,挡住他妈的视线乱打眼色了。

“宁宁,怎么没礼貌啊。”安宁妈妈用教幼儿园小朋友的语气阻止了一下,满肚子的没诚意。

这孩子怎么一点都掩不住本心,那笨喏,哦了一下放开他就去刷牙了,剩下霍震霄一个人对着安宁妈妈,干笑了两声,也伸着手跟走,表示去洗手了,然后明明应该商量进退同盟的间隙,却传来他俩跑题的声音:

“这什么?你又玩漆了!面具隔离衣还没到,又想过敏怎么着!痒你就自己挠,甭想折腾我……”

 

妈妈的意外出现,确切地说是在霍震霄面前的意外出现,不知道在何安宁那里究竟起到了什么作用,但在霍震霄看来,效果是不错的。
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~得亏我没学书法,不然怎么也得成个家唔得,哈哈哈哈你这也太丑啦!”从他妈送来的箱子底翻出他不知道几岁时的大作,简笔画就不说了,那笔写着孙悟凡的臭字啊,让霍震霄打着滚的笑,顺着何安宁踩出来的白脚印一路屁滚尿流地滚过去。

何安宁坐在一堆打版的报纸中间调颜色,开始还能撅着小嘴作委屈,慢慢让他笑得摒不住了,也弯起嘴角来。

“我说你画儿画的那么好,怎么就没分点技能点在写字上啊!哈哈哈……哎呦~”终于滚到地方,他死皮赖脸地作笑死我你要负责的姿态,跌他肩背上倒气,压得他直不起腰来,但恰好能看到他一边的脸颊,一点点鼻尖,半弯姣好的嘴唇,眼角眉梢,嘴角浅笑。

含情带笑。

秋阳夏好,日暖天高。

霍震霄只觉得已经足够缓慢小心,但凑到面前的时候,还是留给他最后一公分的距离,在这么一个近乎亲吻的距离,禁不住又凑近了一些些。

近的鼻尖都快碰上,他睫毛好密。

霍震霄都要头凑到他面前来,何安宁只要稍一歪头,就能让最后的距离消弭于无形,就像最后的屏障,交给他来控制。

视线擦着眼尾,不是那种眼波流转的风情,只有一点点笑意,甚至有点讷讷的木然,怔怔的看着,根本都看不出,究竟是审视,还是勾引。

直到他歪着头,一抬下巴。

游鱼飞鸟,蝴蝶玫瑰。

 

如果初吻是仔细加小心,初夜简直就让霍震霄弄成了段子专场。

“哎呀我摔倒了,你动一下才能起来!”

“哎呦,内伤,更动不了了!快点儿!人工呼吸!采阳补阳!”

“你动不动吧!”

“哎呦这笨,前后,不是上下~”

光笑都快让何安宁脱力了,但其实霍震霄的细心只有他知道,这么拙劣的段子,都是不经意觉得似曾相识时,他临时起意的无赖。

毕竟年轻,体力还行,就是那笨哟,严重事倍功半,事后还累得不行,霍震霄趴他背上亲个没完也不管,你亲你的我睡我的,然而肉嘟嘟的小嘴巴,嘴角却有一点含妍。

早上霍震霄腻歪够了出门,楼下车子早不知道按喇叭催了几回了,他自叹一声从此君王不早朝,被一巴掌呼出了门。

到底还是要上班,下楼被开车的黑西装小哥面无表情的嘲笑。

与此同时,一个文件盒的资料被再三转手,交到一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,打开一一检视,角落的一张照片里,远远能看到何安宁和母亲不欢而散,泫然若泣,夺门而出的画面,一个领结西装的人,毫不起眼地站在酒店餐厅一角,好像酒店司职,但明显就是给霍震霄开车的黑衣小哥。

照片右下角的拍摄日期,正是一年半以前,何安宁自杀的当天上午10:17.

 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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