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周/月牙泉 -2-

年轻很甜,没警告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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进了后山,周巡才知道,关宏峰说靠他真的不是客气,他怎么早没看出来他就是个路痴、方向盲呢!

或者因为过人的记忆力和分析技能,让他对路网谙熟于心,在城市里可以像鱼在水里一样,哪怕没去过也可以通过观察分析,准确快速的对上地图,可惜在山里,没有路牌、标志性建筑,甚至容易参考的标的物,夜里还是阴天,他那脑瓜子就用不上了,拐个弯就找不着方向。

而且就算用的上,这地方也来不及用了,这种说有没有的山路,原本就走的他们连个老百姓都快跟不上了,何况为了不被发现,也能赶在他们之前,提前勘查环境,这样的山路都不能走,因为关宏峰对他们两人的行动性质,定义就是主动侦察,谨慎行动。

事实证明关宏峰带那个旅行包,管了大用了,虽然他在县城能搞到的装备都不专业,有的也不太好用,但是野外行动,有了绳子、刀子、手杖、基本护具,而且他们身上都穿着冲锋衣,基本上就能克服遇到的大部分山地环境了。

天黑透了,幸好那人带着个孩子,不比他们这些城里人好走,半山腰上捡个开阔地终于歇了歇,他们也才敢在一个山崖之隔的上面坐下歇口气。

坐着歇了会儿,小声聊天,周巡对他的方向感很有兴趣,结果得到的答复是“方向感,什么感觉?没有”,大惊,问他真的一点都没有吗,关宏峰默默瞥他一眼,摇头,周巡心说果然在某一方面有出众天赋的人,通常在其他方面也会相应有缺陷,霎时同情起他来。

关宏峰却毫不在意,摸出瓶矿泉水来给他。

山里的黑,是城市里陆离的夜色不能比的,好像天都氤氲着莫名的光,这儿说黑就真不见五指,周巡伸手接到才知道是水——山路走快了,哪怕冬天也微微出汗,周巡中午吃的泡面也咸,确实渴了,接过来就是一大口。

关宏峰轻轻托住瓶底竖起水瓶来,轻声说道:“解解渴就行,克制点喝,没有补给,这边也湿冷,喝多了凉水别肠胃不适。”

漆黑的夜色,促膝的距离也只看得见轮廓,周巡对着他轮廓愣怔一下,低头盖上瓶盖,但没拧太紧,低低的呢喃了一声:“都暖得不凉了。”

水递回给他,关宏峰也拧开喝了一口,周巡意识到背包放在自己腿边呢,问他:“你哪儿摸出来的?”

关宏峰拧紧水瓶,重新放回冲锋衣内层的衣带,对他指了指,周巡皮了一下,作势伸手说,也给我暖暖?

关宏峰一贯是不会理他调皮的,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,反正这儿除了个剪影,什么也看不见,但出乎意料的时,不知道因为是不是因为特殊角度的关系,这样的黢黑里,居然看到了他眼珠儿上的光。

微末,稍微一动就没有了,但就像汇集了这儿城里没有的、漫天的星光。

周巡也意识到他看着自己,不知道在想什么,还想这鬼地方能看见什么呀,忽然也看着他身后的山脊,小小惊呼了一声:“月亮!”

关宏峰回头,看了一眼刚刚爬上山来的月亮,虽然也知道周巡眼里的,大约就是月光的反光,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暗更衬托光,他眼里那一点点的光,尤其是看到月亮时眼睛张大的一瞬,好像绽放的光点,好像比这初升的月亮还亮。

月亮这么亮,这么圆。

周巡也发现了月亮圆的出奇,不知问他还是自语,对着月亮喃喃道:“今天十五吗?”

关宏峰低头看了一眼表,回答:“是十六。”

虽然周巡知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句话,但也知道关宏峰是不会依据这个的,凑上去也要看他表上怎么还有阴历日期吗,可一看,没有啊?

可能是天冷的缘故,周巡凑过来时,关宏峰能感觉到他带着暖意的气息,遂解释道:“初一新月时,月亮和太阳同时升起,然后每过一天,月亮升起时间晚52分钟,到了十五,月亮在太阳落下时升起,原因是月亮每过29.5天,要向东公转360度,平均每天东移58度多,而新月时日月在同一直线,每天偏东58度,每天就比太阳晚出来50多分钟。”

可他解释这种冷僻知识的时候,真的很像计算机语音那个标准,但就是不像人说的话那样,尤其是周巡听来——

“我要记吗?”

木然的语气后面,埋藏的是不满的苦不堪言,痛不欲生。

可能是眼睛在黑暗里适应了,月光虽然比较亮但也是月光,依然能让关宏峰清楚地看到周巡心不甘情不愿的委屈嘴角,只好说不用——事实上他也确实不是为了教周巡,而是因为陈述理论让他心静。

然而周巡马上就开心了,主要也是因为关宏峰的作业他一定是会完成的,而且他的短期记忆非常好,有时候甚至比关宏峰都好使,但长期记忆就不尽如人意了,就是典型多血质那种记忆曲线,所以要长期牢记就要下功夫,好容易以为毕业了,终于不用年年大考了,跟了他才知道,天天都是大考——但一天不考还是值得高兴的,开心地抱个怨:“藏个孩子,至于翻山越岭吗?”

关宏峰往崖下看了一眼,看他们起身要走了,回了一句:“也许对他们来说,这点路就像我们出门逛个超市。”然后就也起来了。

周迅已经把包拎起来要背了,见关宏峰示意他背,还在犹豫说你把路走好了就可以了会不会伤害他的自尊心,就听他说:“你探路,我负重,分工合作,才能有效而不过损。”

好像有道理,周巡也探头往崖下看,借着月光这才看清他们几乎追不上的人,居然是个小老太太,还是个带着孩子,孩子还不那么听话,得拖着抱着的小老太太,这对他自尊心的打击显然超过一个包对关宏峰的。

收拾停当要走了,关宏峰又回头对周巡有话说,但还没说,就见周巡一言难尽地应声:“我不冲动,不打人!”

一个小老太太啊~

但关宏峰意味深长的目光让周巡以为他要说别的,就看着他等着,谁知道他转头走了,留下一句:“保存体力,宁丢勿醒。”

周巡让他闪了一下腰,一愣这是皮吗,不过接着就追上去了,说是宁丢勿醒,但醒了怕伤着孩子,这深山老林的,那也不能丢了啊。

 

又走了半个小时,他们这才发现山上居然还有人家,似乎跟山下的村子是前后村,但他们得到的消息并没有提到,一定是外人根本不知道,村里基层也不配合,才会这样。

他们提前一步到达,关宏峰侦察外围环境,周巡身手灵活,上房越墙去侦察屋子里的人数,然后蹲在村口的大青石旁汇集资料。

“两个老人带着大点的孩子,都是男孩,七个女人,听着是谁家的媳妇,其中三个带着襁褓里的孩子,一个孕妇,都集中在一座大屋里,有男人,同桌吃饭,是不是看守不好说,看不出她们自由被限制,不知道是不是也被拐的……”周巡说到这儿,自己都不信的发虚,但想法归想法,没有证据能显示他们都是被拐的,可说起处置方案,其实就已经默认了:“我们俩救不了这么多,连山下的村子都到不了。”

刚才他们在半路已经看到车队离开时在山路上的灯光,在山里的夜色里非常显眼,孩子妈妈的哭声好像这么远还能听到,不知他的孩子救出去了吗,是不是真是他们跟着的这个。

就算到得了,山下也已经没有支援了。

关宏峰牵着他躲到远一点,更背人的大树后面,才宣布行动计划:“我们不救人,哪怕只救一个,跑不出山去,她们的处境会更惨。如果明天我们还回不去,外地协查刑警被困深山,一定会有大队来找我们,到时候才能行动,不然别说他们,恐怕我们都自身难保。”

“要是今天晚上他们就有事儿呢?”周巡抬头直盯着他眼睛问,不是他常常对不正当、不合理的气急败坏,而是一种近乎无能为力的不安,这种不安会让他恐惧——他从没质疑过关宏峰的意见,或许也不算质疑,已经算是反对了。

侦察情况回来,周巡脸色就不好看,不知道看到了什么,让他生气,或者不安。

没必要再对他强调谨慎行动的必要性,关宏峰相信道理周巡是都明白的,也掂得出轻重,只是他骨子里的急公好义、嫉恶如仇,让他不能眼看着受害人深陷危险或者苦难,甚至哪怕付出自己人身安全的代价,也不能袖手旁观。

所以只能用充分必要的理性条件,说服他,好约定出一个可以接受的行动标准:“农村居民对案底没有城镇居民那么忌惮,何况就算我们带了枪,不合规范也不能开,一般情况基本上相当于没用,我们要是送不出消息去,她们就更没指望了,所以在支援来之前,无论看到什么,只要不破除生命安全的底线,就都要克制。”

很有道理,周巡也不能不同意,但是想了想,忽然低垂着头,咕哝在嗓子眼里问了一句:“我们会看到什么,你觉得我会忍不住?”问完才抬头看着他。

关宏峰看着他的眼睛,在黑暗里闪闪发光,半晌,移开视线,看向灯火不够通明,但也住着人家的方向,口气低沉:“很多。”

关宏峰哪怕不讲理论,讲话语气也是很少起伏的,所以这少见的低沉,让周巡几乎会错觉那是悲伤。

看了他好一会儿,周巡没说话,默默转身,坐在旁边的石台上,一会儿也拉关宏峰坐下,就像笨拙的抚慰。

冬夜,山风很硬,真的很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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