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都记 忆王孙——废话太多交代不完怎么办,想狗血的心像即将脱肛的疯狗,修罗场啊、人性论啊我来了~

看见他们就来气,还不如不见,白庭君劝他来都来了,多待一阵罢,索性天也暖和了,不想见人出去玩就是了。

“你几时从家启程的?”上了车,白庭君随口一问。

风天逸心不在焉地往窗外看:“五月初吧。”

“端午,”白庭君沉吟了一声:“都一年没见啦~我给你送去那老儿怎么样?”

风天逸回头看了他一眼:“谁?”

“展泓儒啊。”白庭君也有点意外。

这个名字风天逸听说过,夏阳还要往南的浔州,一方名师,大学问家,自古以来鱼米之乡养出来的才子,但也是最坚定的,支持剿灭羽族的学者,送他来干什么?

风天逸看似不经意,问了一句:“送去南羽都了?”

“五月,再怎么慢也该到了啊。”白庭君看他的神色,大致也想到了。

不用问,肯定是让风刃扣下了,不然谁也没有这个能耐,能让白庭君收不到回信,还瞒得风天逸滴水不漏。

瞒也就瞒了,还能怎么着,白庭君回头看看车后的书箱,忽然对他一笑:“你肯定喜欢!”居然转身去后面自己翻书箱。

说话从一个小匣子里取出一封信来,拿了最后一页给他:“看。”

风天逸起初没在意,直到看到中间:

“改姓易号,谓之亡国;仁义充塞,而至于率兽食人,人将相食,谓之亡天下。国家兴亡,肉食者有责。天下兴亡,匹夫有责。保国者,其君其臣,肉食者谋之;保天下,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。”

马上就要起身去推车门。

门外的马上,月云奇闻声正回头探问,却还没说话,就见风天逸抬头看向行宫的方向,随即也转头去看,只见一队车马正停在门前,正是宁州羽族的使者,与门人一交,就惊慌失措地四下张望。

风天逸这才露出个老大满足的笑容,仿佛这回出行最大的目的终于达到了,白庭君在后面看的,又是好笑又是无奈。

吩咐月云奇把那页信送回南羽都给摄政王,月云奇称是接下,抬头还等着口谕,风天逸琢磨了一会儿,只说去吧。

 

游山玩水,赏字评画,习文作赋,登高荡舟,舞剑驰马,他们平常快活得如同举目可见的富户公子,若有不同,便是更放肆纵容。

耳鬓厮磨,芙蓉帐暖,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,燕好张狂时,便有了一般儿女的甜蜜滋味,海誓山盟,因着非常的人才文采,总也比平常更加痴妄,惹人情热。

只是宁州北地,都立夏了,还有倒春寒,风天逸爱漂亮穿的少,手脚冰冷,惯道伸手去拿手炉,待同往日一般接过来才突然省过味来,瞥一眼白庭君,马上高兴了,跟占了多大便宜似的。

不过毕竟已是夏天,宁州的气候也确实宜夏,风天逸倒也还真昏庸了一把,看中一处园子,真就住下了,摆出一副宁州消夏的架势来。

澜州的人羽之主都在宁州消磨时节,这样表面的昏庸,细想就不对了,富于经事的老人,一定会觉察出他们定然别有他想,而不敢轻举妄动,虽然也许,这就是主张趁机戗杀羽皇的大臣,最大的忧虑,因为如果风天逸真的只是少年血勇,这样大好的机会,错过也不会再有,如果他小小年纪,就有这样懂得等待的耐性和城府,将来必成大祸。

然而无论是因为浓重的忧虑还是淡漠的亲情,也不知宁州究竟知不知道白庭君的身份,但宁州的羽皇羽翰,并没有采纳戗杀澜州君主的意见。

羽翰对了,无论他知不知道可以杀一送一,使澜州大乱,但他们当政,压制了回返之后很快就废黜父亲放、逐兄长的翼稷,使得翼氏王朝崛起,联合蛮族沙陀部,灭亡羽氏,被推迟到羽翰死后十一年。

 

然而今岁的宁州,仍然不容乐观,哪怕是心不在宁州的风天逸,他身边的昆吾,就是主观观测天象的官员,仍然呈上了宁州去年反常寒冷气候的奏本。

“……

正月辛巳,大风吹沙,正月望夜,大风起西北有声,吹沙走石.尽明日而止

二月戊申,大风起东北,扬尘翳空

三月己巳,夜五更,大风乍慢乍急,声如叫怒

四月,自数日来,日色微薄,浓云不开,淫雨继作,京师大雨,自五月甲申至六月,天气清寒,夏行秋令,天变昭著,连阴不解,宜热反凉,暴雨恒注,大伤面麦。

十月乙卯,雨木冰,伤稼,十一月,时天大雪,大风发屋折木,风暴甚,守城官不能彀弓。

闰十一月,京师苦寒,凡二十余日不霁,雪深丈余,俄大雨雪,连日夜不止,士卒噤战,不能执兵,有僵仆者。

十二月甲寅,大风起北方,雪继作,积数尺,连夜不停,天寒甚,地冰如镜,行者不能立足,人马皆不可行,间有日,雪晴,日出如火赤,黎明,人皆惊视。

……”

昆吾,司历法占星,各个种族,各个朝代,无论叫什么名字,一直都是最神秘的部门,但对不笃信天命的君主来说,其实不过是一把刀,或利或钝,全看握在谁手里,怎么用。

所以在风天逸手里,星历之外,不明上意,他是不敢对朝事置喙的,但言辞中间,已经透露了近几年至少今年,仍然还会如此反常,言外之意,不言自明。

但风天逸只是把奏本给了白庭君,让他看看。

当气候剧烈变冷,粮食减产,百姓无食,流民就会生乱,税收减少,朝廷无力,军队粮草不济而失去战力,最重要的是,寒冷使得农牧交界南移,北境蛮族跃马南侵,外族入侵和国内灾荒这两个最大的隐患,往往同时爆发。

其实这一轮寒冷,就连澜州都有切身感受,但仍不可与北地同日而语。

何况宁州近几十年,还一直都有蛮羽战争,六十年前,十万蛮军入宁州,被断后路,星散,寇患宁州各地,渐聚为沙陀部。

这一年,宁州危矣。

这些他们都知道,只是君主的意志才是帝国意志,白庭君的意思,在风天逸的想法之外,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宁州是否会腹背受敌。

但白庭君看完,什么都没说,倒挤在他坐榻上,指着去年六月的字目开始,一点一点的讲他们分开这一年来,都做过什么,政令的本意,为他们的千秋大计做了哪些努力,风天逸斜睨他一眼,微微一笑。

 

哪怕不是他们,也足以想象,宁州北境的山岗,一个佝偻蹒跚的蛮族巫师走到匹雄健的黑马蹄前,对马上那壮硕如熊的身影说到:“王,看那血红的天际吧,荧惑也就位了!”那身影听罢默默地伸出巨大的手掌,一片晶莹的雪花落在那手掌之上,那身影放下手轻轻点头,他身后无数披着兽皮的蛮族勇士,站在马背上举起巨斧,像疯子一样嘶吼着冲向了远方的长城。

虎皮帽的阴影下,蛮王裂开嘴笑了:“九月鹰飞,雪来了...”

 

宁州,羽族的大本营已经摇摇欲坠,但他们对澜州的傲慢,使年轻气盛的风天逸,自觉澜州故土,南羽守护,保土安民之后,反成了贼了,自然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低头,然而仅仅是不落井投石,已经是对同族最大的善意。

可惜的是,无论人族再怎么示好交联,澜州羽族已经放出盟好之意,风天逸月余的等待,也没能等来仁弱封闭的羽氏王朝,态度的变化。

这是他的人羽联盟大计,迎头而来的第一次,无可转圜的打击。

此时的白庭君,不止给了他精神的理解,政见的支持,还是他几乎唯一的同道人,而且日夜相对之间,难免温柔情愫,如果风天逸不是单纯的温柔能取换真心的人,那么这样的温柔,饶是他君心难测……

难测就不测!

就连月云奇这样乖觉,都因为风天逸对白庭君越来越不以为意的驯顺,而难言的不知不安,还是不满,也许是因为易茯苓的教训太过惨痛,要不是命大早死了几个来回了,也许,是摄政王的警告:

“白庭君其志不小,只是也许,是连我也没猜中的城府。”

年轻人总是更容易相互理解,所以哪怕不喜,月云奇也还是更觉得风天逸是对的,却总忘记了长者也是年轻过来的。

夏夜的风,飞丝浮发,有了一丝凉。

 

走的时候,风天逸有点心不在焉,说不上特别不高兴,就是不爱理人。

反倒是送茶他还回头,可能是不经意,结果一看是白庭君,笑眯眯得端着茶。

接了茶,好似顺其自然就坐在一起了。

白庭君还穿成小厮,他的身份,只是风天逸身边最近卫的人才知道的秘密,无论究竟有没有泄露,毕竟还在宁州,风天逸都是冒着危险来的。

他原本说要游历翰州,不过鬼力赤被救走,还是被暗羽救走,是不是宁州,是哪方势力,计划都要改变。

可他提不起精神来啊。

风天逸是那种遇强则强,越有事就越来神的,这个白庭君知道,但是他也不大禁得住打击,这不,就焉了。

可是去翰州,在鬼力赤还活着的地盘,太危险了,别说风刃不同意,就是什么都纵着他的白庭君,也不敢轻易提及。

可他自己拍板,去,那就谁说都没用了,不过一下精气神就上来了,看的人都跟着欢喜。

 

可真到了瀚州,风天逸才知道,看见一两个蛮人,和放眼望去一堆都是蛮人,是完全不一样的,哪怕跟曾经觉得已经很像蛮族的无根民都太不一样了,风天逸觉得跟他们比起来,华族和羽族不展翼的时候反而更像是一族人。

无论人羽哪族,他俩都算高的,所以哪怕对着鬼力赤,也觉得不过如此,没有高大很多嘛。

来了才知道,鬼力赤都算个子小的,而且哪怕没太高,他们也巨大得太不一样了,一样高,能比他们宽一半,厚一倍,看上去就像有两个人那么大一样。

然而哪怕如此,也没有在夜北高原的无根民中时,给风天逸的震动大,也许这就是族类与否的差别。

也许更因为,他这一行,就是提着一股劲,来羁縻瀚州的。

“自古胡人无城郭,不居屋,行则车为室,止则毡为庐,顺水草便骑射为业,今一从本俗,俾遂其性,尔其安之。”

行马之中,风天逸拿到御史起草的这份谕旨,很满意,下令毋需再奏,直接向瀚州各部发布即可。

同时白庭君和风天逸的人羽盟书一同向瀚州发布,加上他俩一同在库里格大会上露面,长得文秀,笑得和善的,偏偏身手还好,颇得各部青眼,很有鼓动力,各部大君、酋长很是信用,加上民间有意为之的推手,民间很快就有“人羽盟,草木兴”的说法——只是都有意忽略了华蛮分治,口头上好像真的就是华蛮不论,各族共享。

又一次被推举为大可汗的鬼力赤,就算知道他们此来绝对不怀善意,他们带兵来的,只要不想打起来,也只能望之兴叹。

瀚州各个部族的情势错综复杂,犬牙交错,虽官面上说是“各领所部,以安畜牧”,但实际却各行其是,是瀚州旧制,也是东陆各族,当然还有宁州羁縻政策的後果。

只是风天逸此来,一边支持怯薛平叛,一边又带来大笔的金银财宝,供使者出使各部,甚至暗中授意,重金雇佣,左右逢源,有何不可,可说中他们的心思了。

诸如鬼力赤类,偶有出使见过的,记取二人形貌气象,仍是年少气度,坦荡清浅,然而今日西廷一见,肃容而立时直如挟雷霆之威而来,微微一笑又是春暖花开,通身帝气,一言一行都已有如深气度,谈笑间已是能纵挽狂澜的天家风范。

夏末初秋的瀚州,天高云起,风云变色。

 

此一番巡访,成果风天逸很满意,直到南羽都特使,带来了一封密函,让他当时就变了脸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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